张颐武：读书也要换花样

越来越多的粉丝造就了网络时代的明星作家们，而同时，明星作家的成功也在吸引着更多的年轻人走上文学之路，一个偶像的诞生和示范的过程，在众人的瞩目下完成。

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说：“增量的文学越来越多，并且承担着大众文化的功能，偶像作家们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或许相对于传统的纯文学来说，他们的技巧还不那么娴熟，他们对于人性的挖掘还不足够深，但另一方面来说，他们使得更多人加入了阅读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大众文化的方向

纯文学可能在技巧上更加多变、灵活、高明，可能对人性的挖掘和发现更加深入，但是它没有使人迷恋的特质。而新的类型文学、网络文学则是大众文化的重要代表，有着大众文化的功能，能够引起人们对于作品乃至对于作者的迷恋。

北京晨报（微博）：对于新的类型文学、网络文学写作与作家本身一直存在争议，众多粉丝的存在似乎也使得他们更像明星而非作家，应该怎么样看待这种现象？

张颐武：粉丝的出现，不仅是网络文学，类型文学中也有，不仅是今天，以前也有。比如说当年的琼瑶，她也有很多粉丝，再比如金庸，他的粉丝群同样庞大，甚至在今天，金庸的小说已经成了中国文化中的经典。这是纯文学所不能具有的特征。纯文学可能在技巧上更加多变、灵活、高明，可能对人性的挖掘和发现更加深入，但是它没有使人迷恋的特质。而新的类型文学、网络文学则是大众文化的重要代表，有着大众文化的功能，能够引起人们对于作品乃至对于作者的迷恋。就这个角度来说，作者通过写作而获得比较好的收入，这本身也是一件好事。

北京晨报：对于作品的迷恋，使得读者对作者也产生崇拜的情绪，因而造就了偶像作家、明星作家？

张颐武：在以前纯文学代替大众文化的功能时代，其实也有这种现象，金庸当年也有这样的魔力，巴金写完《家》，也有很多人追捧和迷恋。实际上，读者或者粉丝对于作者的崇拜是建立在作品的基础上的。而且，现在的迷恋，和过去那种对于大师、巨匠、伟人的膜拜不同，变得更加亲切，更加轻松。

就在身边的作者

作者的某一个新奇的想法，可能立刻就能给读者带来惊喜，同样，读者的所思所感，也会第一时间反馈给作者，这样的写作和阅读，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都会有非常好的体验感，都会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北京晨报：这种与以往不同的偶像式的阅读是如何产生的？

张颐武：首先，新的偶像作家的特质体现在文学的类型中，比如说刘慈欣，他是写科幻小说的，比如说唐家三少，他的写作领域也是相对稳定的。而这些在某个领域中非常知名、非常好的作家，读者会对他们的作品有类型上的期待，这使得他们的读者群相对稳定，同时读者也知道他下一部作品会是相同领域的，因此喜欢这个领域的人都会长期关注他。其次，作者和读者的互动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我们知道，现在新的文学创作，大多是通过连载的方式发表，作者一边写，读者一边读，这其中，作者和读者在随时交流，并且互相影响，作者的某一个新奇的想法，可能立刻就能给读者带来惊喜，同样，读者的所思所感，也会第一时间反馈给作者，这样的写作和阅读，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都会有非常好的体验感，都会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北京晨报：这种交流是否也需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上，比如说有类似的生活方式、知识结构、视野、价值等？

张颐武：是的。其实很容易可以发现，新的文学类型的读者，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年长的阅读者可能不会太多。而作者本身也往往都是同龄的年轻人，他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对世界的认识等都是很接近的，比如说很多作者都是都市白领，下班后从事业余写作，也有很多是大学毕业生，某种程度上来说，作者就生活在读者中间，可能就是一个和读者境遇、生活等非常相似的人，因此，非常容易产生共鸣。

不一样的成功路

文学之路变得更加宽广，一方面出版便捷，完全可以直接通过出版走上文学之路；另一方面网络发达，任何人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作品，并且也都可能获得收入，这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北京晨报：既然是偶像，就会有示范作用，这种示范作用表现在哪里呢？

张颐武：在作品的表现中，新的文学领域里的创作，不论是网络文学还是类型文学，他们的想像力非常适合读者的需要。比如说奇幻作品，有些想像力非常出众，它们受到读者的欢迎，这和当今社会许多年轻人所承受的压力有关，大部分生活在都市的年轻人，他们承担着非常沉重的生活和生存压力，每天上班、奔波、忙碌，为了生活拼命工作，工作之余的阅读，可能不太喜欢太沉重的作品，而那些想像力飞扬的作品，恰恰对他们的减压、认同甚至是超越有着非常好的作用。比如说穿越题材，一个现代白领穿越到传统时代，他和传统社会的秩序怎么样相融，怎么样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找到自我，找到成功之路。这样的故事，倘若换个角度来看，一个年轻人进入一个现代公司，对其中的一切都不怎么了解，他会如何一步步了解、融入并且逐步获得成功？这两者何其相似。所以说，许多作品看似奇幻，实际上是用一种变形的方式去折射现代年轻人的生活。

北京晨报：作者的示范作用又表现在哪里呢？

张颐武：偶像作者的诞生，其实提供了许多不同的文学之路。过去的文学路相对比较狭窄，一个人通过刊物发表文章，进入作协，出版作品，可以说是“华山一条路”，没有别的方法。但是现在不同，文学之路变得更加宽广，一方面出版便捷，完全可以直接通过出版走上文学之路，比如郭敬明。另一方面网络发达，任何人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作品，并且也都可能获得收入，这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是不可想象的。而在今天，这样的成功不乏其人，也正是他们的成功，让更多的文学爱好者进入了创作的世界，而不是心灰意冷。

大众阅读的时代

在今天，阅读的普及度仍旧在不断地扩大，说明新的文学形式的大众文化功能非常强大。可能有些人会注意到一些作品中所产生的问题，但总体来说，阅读本身不是坏事，阅读量大，对于整个社会群体的素质提升，是有益的。

北京晨报：不少人曾批评过网络文学和类型文学，批评过偶像化的写作，在您看来，他们对读者，对社会产生了什么样的作用？

张颐武：需要看到的是，偶像化的写作，类型文学和网络文学的兴盛，大大提高了人们的阅读量，更拓宽了阅读的人群。在地铁上，随处能看到年轻人低头在看手机、iPad等，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新闻、玩微信，很大一部分人群是在读小说，这说明，阅读已经普及到了一般的大众，不论是阅读人群还是阅读量，现在都远远要高于以前。当然，在以前也有过大量阅读的情况，但那是建立在选择单一的情况下，在今天，年轻人休闲和娱乐的选择如此多样，电视、电影、电脑……但阅读的普及度仍旧在不断地扩大，说明新的文学形式的大众文化功能非常强大。可能有些人会注意到一些作品中所产生的问题，但总体来说，阅读本身不是坏事，阅读量大，对于整个社会群体的素质提升，是有益的。

北京晨报：未来偶像化的写作会更多吗？

张颐武：对于文学创作来说，现在是一个空前的增量时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网络、类型、传统的纯文学三足鼎立的结构会逐渐稳定下来，并且长期存在。新增的文学领域，他们因为本身的宽广，吸引力不会下降，莫言成功的时代，作家只有一条路，而现在，许许多多的方式都可以让一个写作者走向成功，让一部作品被更多人所知，这是很好的事情。

多方面阅读须加强

不要有门户之见，从事纯文学创作的不要觉得网络文学没有价值，从事网络文学创作的不要觉得纯文学不赚钱就没意义，这种门户之见，画地为牢的有时候依旧会出现，这是应该注意的。

北京晨报：对于未来的文学发展，应该注意一些什么问题呢？

张颐武：对于文化的发展来说，文学的增量，主要集中在大众文学的属性上，而且因为它的吸引力，使得它在人才的发掘上非常有利。这是纯文学应该注意的事情，在发掘人才上应该寻找更多更好的方法和渠道。对于阅读者来说，注意多方面的阅读是应该的，太单一的阅读也不好，比如说总看奇幻小说，总看言情小说，可能会造成视野的狭窄、知识的局限等许多问题。因此，多看几种类型，换换口味，拓宽阅读的范围，其实也是拓宽自己的视野，使自己的精神更有宽度和深度，不要独沽一味，就像吃菜一样，不要总是吃一样的菜，换个花样，可能更有味道，也更利于健康。

北京晨报：对于创作者来说，应该注意什么问题？

张颐武：创作者其实也是一样，更宽的领域、更广的视野、更多样的知识结构会让创作更加自如，更加有吸引力。不要有门户之见，从事纯文学创作的不要觉得网络文学没有价值，从事网络文学创作的不要觉得纯文学不赚钱就没意义，这种门户之见、画地为牢的有时候依旧会出现，这是应该注意的。

晨报记者 周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