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难题和价值平衡

张颐武

    文化部最近表示要在加强监管的同时允许单体网吧的建立，这是对于近年来已经面临困境的“网吧”产业和“黑网吧”的局面的一个必要的反应，也是对于当下现实的一个必要的回应。

    经过了2002年的“蓝极速”网吧的悲剧的震撼，还有许多家长和有识之士对于网络游戏的负面效果的严词抨击，“网吧”似乎变成了一种不良的场所。谈起“网吧”似乎是人人喊打，无论公众、媒体和政府都将网吧视为一种“危险”。网吧的发展受到了异常严格的控制。这当然有相当合理的一面。“网吧”是社会中伴随着信息时代和网络文化出现的新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过去都没有管理的经验和足够的智慧去处理它。而当时网吧的高速发展确实带来了严重的问题，如不少青少年在网吧沉迷于游戏而走向堕落，安全隐患问题严重，而一些不良的少年也在网吧从事一些非法活动等等，都让网吧成了众矢之的。于是采取严厉的政策似乎就变成了一种必要的选择。“网吧”业的困境就变得不可避免。

    但网吧问题似乎也并不如此简单，网吧其实还是有它积极的一面。网吧当然不仅仅可以用于游戏，它也是一种进入信息时代的窗口，它的价格极为低廉，而网络世界又极为丰富，有几乎无穷的信息，也有相当大的参与和互动的机会，其实为形形色色的人提供了必要的服务。如在东莞这样的城市，由于制造业的高速发展，有大量的外来的打工者。他们需要在网络社会中交往，也需要一些有趣的文化生活。其他的文化消费对于他们来说都相对较为昂贵，他们又没有固定的家可以上网，也没有自己的电脑，网吧就是唯一可以进行文化消费的地方，也是他们切实的需要。于是，这样的需求成了网吧存在的理由之一。当然，其他的各种需求也给了网吧存在的理由。我自己就有出差时有紧急的电子邮件需要处理，在网吧很快解决的经验。虽然周围多半是打游戏的年轻人，但毕竟网吧让我有了在当时当地处理自己需要的信息的能力。这经验相信还有许多人有过。网吧其实是一种价格低廉的信息终端，提供一种便利快捷的信息资源的服务。从这样的角度说，网吧又有其可取的一面，也是有很大的发展潜力的产业。

    网络游戏是网吧吸引人重要资源，也是最为人所诟病的地方。有些青少年玩游戏成瘾的问题引起许多人的严重的关切。由于网吧中的青少年缺少家长、老师的监管，往往玩起来毫无节制，而现在网络游戏都异常有趣迷人，一旦玩起来就乐不思蜀，导致学习成绩下降，引发严重问题。但其实目前的规定对于未成年人去网吧其实有严格的限制的管理办法，合法的网吧其实已经有自己的管理机制，当然还需要认真加强实施。问题的关键是一些“黑网吧”难以控制和管理。这样的问题反而可以通过将来允许单体网吧建立后进一步加强监管来解决。同时，游戏只要玩得有所节制，就没有多少坏处，反而对于孩子的发展有一定的益处。青少年的自我控制能力弱，不懂得“适度”的重要，因此造成问题其实并不是“网吧”本身的过错，而是网络的发展对于社会提出的新的挑战。

    任何时代的青少年在成长中都会遇到不少问题，我们的时代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性。其实在八十年代，金庸等人的武侠小说初入内地，一度也造成一些青少年痴迷成瘾，耽误学习，有的甚至由此跑到山里拜师学习武功，引发不少争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今天这似乎已经不成其为问题了，金庸的小说也已经成了许多人认可的文学经典。虽然还有青少年喜欢，但也没有什么危险性了。因为我们大家对于武侠小说都已经熟悉了，可以从容应对了。所以，每个时代的青少年都会有自己的问题，不是武侠小说就可能是网吧。我们遇到的情况是新的，但八十年代的武侠小说也就是当年遇到的新情况。一方面我们应该认真严肃地对待，另一方面也不应该夸大我们遇到的情况的特殊性。网络游戏造成的青少年的痴迷需要的是家长、学校、公众和政府多方面的共同的努力，熟悉网络文化的特性，掌握新的文化形态下的新的管理与沟通的方式才可能加以解决。

    其实网络的一切好坏现象都会投射在网吧上。网吧如同任何新的事物一样，一旦出现就是双面刃，单纯的限制并不能解决问题。今天文化部设想的一面严加监管，一面允许单体网吧存在的策略还是符合实际的。在满足现实需要的同时防范现实的风险，公共政策只有有一种冷静的“中道”才可能有自己的生命力。

    今天的社会有许多这样的问题：一面社会有现实的需要，另一面确实存在现实的风险。同时利益的多元化又会使媒体和公众对于问题的看法尖锐对立，众说纷纭中的确让人难以抉择，这就需要社会真正有一种价值平衡的意识，避免我们许多时候出现的“一管就死，一放就乱”，在两个极端摇摆的困境。我们似乎特别需要避免一种情绪化的和戏剧化的心态和作风，不是随风倒式的一哄而上，而是在任何情况下坚持理性的分析和明智的判断。

    这不仅需要行政管理部门和立法部门更为明智和富于远见，也需要公众和媒体对待事情更为冷静和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