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的时评中非常流行的说法就是“市场失灵”。我们似乎在大到住房小到牛肉面的许多领域里都遇到了“市场失灵”的现象,引起了多方的关切和批评。于是一些论者强烈地要求政府在各个方面介入其中,对于市场进行强有力的干预。有些论点的拳拳之心当然是难能可贵的,但似乎可行性未必很高,如提出按人口平均分配住房的高见,就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这里有两种论点是非常流行的:一是在越重要的领域里,似乎市场越是失灵的。二是有些人往往认为“市场失灵”是难以校正的常态,似乎需要用过去的“计划”来取代。这些议论在今天许多社会问题不能简单地依赖市场解决的背景下,自然有其合理性,但还是让我想到了问题可能还有其复杂性。
“市场失灵”的现象也确实是广泛存在的,如大家诟病多多的教育和医疗等问题上的毛病就显得相当严重,当然需要政府的介入。在任何市场经济的社会中,国家的干预都是不可缺少的。市场不可能在一切方面起到良性的作用,这一点除了偏激的“市场万能”论者之外,不会有什么人怀疑。我们过去对于市场的局限性有过非常深入的批判和令人信服的分析,有些观点直到今天仍然有其效果,还需要我们很好地记取,这些都是没有疑问的。
但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恰恰我们是从一个“计划经济”的社会里走出来的。我们是由于遭遇了异常严重的“计划失灵”才转向市场经济的。正是由于当年的“计划失灵”太严重,我们才会选择今天的市场经济。当然当年的计划经济有自己的历史条件,也有成就,我们不应简单否定。但如果当年的计划经济好得不得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中国的繁荣和发展。无论如何,今天的“市场失灵”比起当年的“计划失灵”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如果说我们今天看到确实存在“市场失灵”的现象,就认为当年的计划灵得很,也就不是一种客观的态度。就拿住房问题来说,最近我看到有人的文章说今天的房价过高,于是怀念当年分房制度如何好,如何妙不可言。我想这恐怕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大家只要还有一点实事求是之心,就得承认当年的住房问题其实远比今天严重。看看八十年代王蒙的小说《风筝飘带》和刘心武的《立体交叉桥》,就会明白那时候的住房问题是何等巨大,生存空间的匮乏是何等严重。我还记得我们家曾经有个邻居是主管分房的科长,经常有人到他家大吵大闹,扬言要住在他家。还有年轻的小夫妻到他家拿起馒头就吃,因为他确实给不了他们房子。而当时大家的居住条件究竟如何不用我再多说。正是由于过去的单位分房的方式解决不了住房问题,“计划失灵”,才有了住房制度的改革。正是由于住房制度的改革和新兴的房地产业的发展,给了许许多多人改善住房条件的机会。当然,这里做得肯定还不如人意,还存在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认真对待和改变,但毕竟由于“市场有效”才有了这些变化。当然,对于低收入者的住房保障等问题还是非常紧迫,但毕竟社会的发展提供的条件不可同日而语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基础其实已经雄厚了太多太多。。
最近猪肉涨价,也有人说当年猪肉如何便宜。我看到《三联生活周刊》上一位笔名“土摩托”的撰文回忆当年用肉票时代的困窘和他对于猪肉匮乏的焦虑。文章写得惟妙惟肖,确实说出了过来人的感慨。那时候猪肉确实很便宜,但确实是一种难得的稀罕物。看看苏童的小说《白雪猪头》也会了解当时的生活实相。我想,多数人对此都会有同感。猪肉今天的涨价带来的问题再严重,也不可能和那时候的匮乏相比吧。
毫无疑问,今天的“市场失灵”的问题绝对不应该回避,应该想出现实的对策来解决。但一旦市场出现了“失灵”,就希望回到当年的“计划”去却是一种真正的天真和真正的空想。正是由于市场在许许多多方面的“有效”,中国才可能有今天的发展,而我们大家才会有今天的普遍的生活改善。这样说,当然绝不意味着对于“市场失灵”辩护,而是说,正是由于在大多数领域里“市场有效”依然是客观的事实,今天市场有效仍然是多数领域里的实际情况,我们改变“市场失灵”才有条件。这一方面需要我们对于“市场失灵”有客观的分析,看看哪些是由于市场经济尚未发展完备,市场还有自我调节的空间,可以经过市场本身的发展让目前出现“失灵”现象的市场变成有效。哪些是必须坚决地由政府介入和保障的。对问题有更深入的体认才可能对症下药。另一方面,则需要更加充分的不同意见的探讨和更加科学的决策机制,避免一看到“市场失灵”,就走向另外的极端。面对“市场失灵”,一面是更好地健全市场,一面是对于确实市场无能为力的,坚决地由政府干预和保障。
总之,大而化之地将一切问题都归于“市场失灵”可能未必能更好地分析和解决问题。面对社会具体情况,实事求是地加以解决才是更好地避免“市场失灵”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