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颐武
《奋斗》的轰动无疑是最近引人瞩目的现象。这部电视剧将“80后”置于表现的中心,虽然是由赵宝刚和石康这样的年龄更大的名家制作,但这部片子显然提供了一个观察“80后”生活的一个有趣的视角。这部电视剧无疑将“80后”摆上了新的空间之中加以展示。
“80后”文化终于进入文化主流
无论如何,这部电视剧深入地表现了“80后”一代人的生活、工作和爱情,尝试正面地给予“80后”的年轻人一个充满期望的观察。而最后的结果也是令人惊讶的。“80后”真正在这部电视剧中发现了自我认同的可能,于是大量年轻人的博客在专注地讨论这部电视剧。而年长的人也从这部电视剧中发现了了解年轻人的孔道,他们也在热议这部电视剧。所以,《奋斗》意外地起到了双重的功能,既给年轻人一个自我认同的空间,也给了其他人一个认识“80后”的空间。这既是一些前辈对于“80后”的期许的结果,也是“80后”确立自我的标志。这部电视剧的轰动其实最好地标志了在几年前通过韩寒、郭敬明的小说开始崛起,经过“超女”等选秀节目放大的“80后”文化终于已经进入了文化主流。在过去,“80后”的文化往往都是“自产自销”。“80后”自己生产,自己欣赏,同代人创作,同代人观看,而且前辈对于这些文化上的表征也一直存在着种种不同的议论。《奋斗》的意义,在于确立了“80后”的人生在主流社会意识中的价值,标志着“80后”登上了社会的大舞台,在经过了几年的讨论和争议之后,他们被社会广泛地关切和理解了,社会已经将他们置于一个新的位置上了。它的轰动其实是社会对于自己的年轻人的一次真正的肯定,一次真正的对话和沟通的起点。它既意味着长辈希望理解“80后”的诚意,又意味着“80后”本身和前辈对话的诚意。所以,我们应该充分估计这部电视剧的作用。
“80后”个人决定奋斗
从这部电视剧的内容来看,“80后”最为突出的特点被表现得相当充分。他们是独生子女,生长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富裕的时代,没有二十世纪的困难和匮乏的深刻的记忆和强烈的悲情,而有一种新的全球性的视野和更加重视自我感受与人类的普遍价值的新的意识。我印象深刻的是这部电视剧中的几个男女主人公的命运其实已经没有被“大历史”所支配的那种无可选择的悲哀,也没有了个人和一种个人难以把握的大历史的变化之间的异常紧密的扣连。这里的悲欢离合其实都是个人的选择和个人的小环境的作用的结果。过去我们在二十世纪的中国对于青春的表现,往往都是在青春中有一种被大历史席卷而去的状态。如抗战所造成的离乱和抗争,新旧社会裂变造成的个人生活的转折,到“反右”“上山下乡”这样的运动对于个人命运的深刻影响。而计划经济下的个人生活空间的狭小和被动也是个人难于进行生活选择的一个背景。二十世纪的中国很难有青年个人自我选择的机会和可能,也很难有个人通过自身努力改变个人生活的选择空间。
但“80后”年轻人的命运和这样的状况有了根本的不同。《奋斗》中的为爱情和生活而进行的“奋斗”其实都是在个人的选择基础上进行的。个人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个人通过自己的成长中的选择来决定自己生活的状态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变化其实就是一个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新的环境中出现的新的个人的特点。同时,他们的生活已经和计划经济下的人生有了根本的不同。他们面临的问题已经是一个以市场经济为前提,市场经济已经变成生活的基本条件的环境之下的命运。个人不得不在这样的生活中寻找感情或者事业的归宿。而他们的生活背景也越来越变得具有全球性。出国仅仅是一种平常的选择而已,而不是一个根本性的对于本地的脱离。这些描绘都让这个电视剧有一点如同韩国“偶像剧”一样的状态。
悲欢离合的命运,感情的大喜大悲的波澜,事业的成败得失,一切年轻人面对的考验不得不自己用自己的选择加以面对,而不是将问题表述为“环境”支配的无能为力的痛苦。自主的选择变成了这部有关“奋斗”的电视剧的中心。一种“纯爱”的感情,一种和社会的具体内容相分离的状态,变成了这部电视剧的中心。这当然说明中国历史其实已经在30年的发展中摆脱了过去的悲情的命运,虽然还有贫困的年轻人的问题需要关爱和帮助,但中国的年轻人已经有机会和其他人在一个共同的普遍性的平台上展示自己。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和生活的特征,但他们已经有了机会在一种普遍的个体的命运中展开自身的选择。这部电视剧给了我们有关这些年轻人的一幅情节剧式的仓促勾勒,却依然生动;过度夸张,却引人瞩目的图景。它可以说是中国青春电视剧真正崛起的标志。
以往中国电视剧产业一直试图打造青春剧,但却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一直不尽如人意。我们常常抱怨在这一方面我们不如日本和韩国的电视剧那样生动和多彩。这里主要的原因我以为是中国历史提供的社会条件和认知条件还没有成熟,二十世纪的苦难仍然对于我们是重负和压力的原因。当然历史需要我们永远铭记,但新的超越也必然开始。
我以为,《奋斗》就是这个开始的一个标志。它喻示了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