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虎”照片：需要真相的两个结局

张颐武

    11月7日晚，我在凤凰卫视参加了一次全球联线活动，是和最近在公共舆论中已经沸沸扬扬一个月的陕西镇坪的“华南虎”照片的几位当事人一起连线讨论这件事。在线上的有照片的拍摄者、“拍虎英雄”周正龙，一直尖锐质疑照片上老虎的中科院研究员傅德志和现在起诉了周正龙的著名的公益诉讼者郝劲松。由于和他们在一个平台上讨论此事，让我对于这件一直关心的事情多了一层了解。双方各执一词，事件的进展也眼花缭乱，让我们这样的局外人当然难以枉言自己可以知晓真相的所在，但我们对于真相的渴望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件事其实非常单纯，其关键就是照片上“华南虎”的真假。这个问题其实是讨论的核心。网上公众的质疑和要求，郝劲松的诉讼，傅德志等专家的意见其实都是在要求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求对于那些难以回避的种种疑点的真实可信的信息。而周正龙和他的同道现在需要的就是让公众信服他们所呈现给公众的照片上的那只华南虎是实实在在的“真老虎”。我对此是完全的外行，不能分辨真假。但从现在媒体和网络的信息，以及我和当事人的对话中观察，我的想法是非常复杂的。

    在感情上，我毫无疑问地支持周正龙。我当然期望周正龙拍下的是一只“真老虎”，而这只威猛的老虎可以证明野生华南虎的存在，也可以极大地促进生态文明的普及，当然对于当地的生态环境的改善和社会发展也有极大的益处。同时这件“拍虎英雄”靠韧性和耐心拍到华南虎的传奇也是一个可以不断传诵下去的美好的故事。这当然是一个最为美好的结局。但在理智上，我确实觉得周正龙和他的同道还没有对于那些质疑给以有力的回应。网友和学者的分析和解剖似乎并没有得到全面而客观的说明。

   现在事情是一个僵局：一面是周正龙和他的同道的一口咬定。这种一口咬定有周正龙自己的叙述作为佐证。另一面是质疑和分析的头头是道。这里的分析有大量的知识背景和学术背景。一口咬定的是事件的当事人，头头是道的都是旁观者。但当事人有可能撒谎，旁观者有可能出错。一口咬定和头头是道之间，确实无法得出真相。但其实事情还是简单的。真相只能有一个。这真相其实周正龙当然自己明明白白。但目前似乎这样的状况确实让人感到困惑和失望，也让人对于弄清照片中野生华南虎的真假感到沮丧。

   但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弄清这只照片中的华南虎的真假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在事件中有一种“第三方”的声音非常大，就是说认为照片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护华南虎。我实在不能同意这样的见解。我觉得两者完全是两回事，但照片的真假这件事还是保护据说存在于镇坪的华南虎这件事的前提和条件。两件事同样非常重要，也同样需要我们继续做出努力。保护生态环境和华南虎是是“善举”，但弄清照片上虎的真假是“求真”。一是“善”，二是“真”，两者都是人类宝贵的价值所在，都需要我们用心来守候。没有“真”的“善”是伪善，是欺骗，是让“善”受到嘲弄和戏耍的无情之举。

    这里有两个逻辑关系需要澄清。一是保护镇坪的野生华南虎必须弄清镇坪的野生华南虎是否存在，而这里周正龙的照片就是最直接的第一手证据。弄清这些证据的真假对于保护镇坪的环境和华南虎有高度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即使退一万步镇坪真的没有华南虎，那么也需要保护镇坪的生态环境，但保护的方法和策略肯定和存在野生华南虎时有所不同。所以，弄清真假确实是保护镇坪的华南虎的前提。二是如果镇坪真的存在华南虎，也需要搞清周正龙的照片上的老虎的真假。因为如果周正龙的照片里的不是“真老虎”，它还是虚假的，还是对于科学和道德的亵渎，也会对于社会造成实实在在的伤害。镇坪有虎也还是需要证明周正龙拍到的虎的真假。

   保护华南虎的高度的价值，没有任何人反对，保护华南虎的重要性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其实，我想那些质疑照片上老虎的真假的学者，都是对保护华南虎的善举没有任何怀疑的人，也是明白地了解生态文明对于人类生活的高度价值的人。当然可以对他们再进一步加强生态文明的教育，但同时也需要对于照片上的华南虎的真假做出令人信服的回应。现在是科学需要真实，所以需要的是证明照片上的老虎就是野生的华南虎；道德则需要诚信，所以需要的是让周正龙的照片上的老虎的一切疑点得到充分的说明和了解。这已经变得非常具有现实性了。现在要了解华南虎在镇坪的状况，必须弄清周正龙拍摄的照片里的老虎的真假。任何调查和研究都无法绕过周正龙的照片。这既是科学的要求，也是考验一个社会能不能捍卫自己的尊严和价值的伦理的要求。

   对于我来说事情会有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是，如果这些照片是真的，我会骄傲地对我才四岁，却非常喜欢老虎的儿子讲述这些照片的美丽的传奇。我要告诉他一个叫周正龙的伯伯用坚韧和耐心拍下了这些照片，他的传奇和那只老虎的美丽的形象会给我的儿子幼小的心灵一种向上的力量，周正龙和老虎将一起是我们的骄傲。第二个结果是，如果这些照片上的华南虎是假的，我会在现在藏起这些照片不让他看到。在一些年后告诉我已经长大的儿子一个无情地伤害道德和科学的例子。让他看到人类生活的复杂。

    我希望事情的结局是前者，但前提是我们必须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