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篮球赛和足球国奥队：再思体育的精神

张颐武

昨晚坐在电视机旁，酌一杯啤酒，看中美篮球赛。

多年前写体育评论的诗人大仙有过“托扎”看世界杯之说，就是托一扎啤酒，在夜深人静时看电视转播的世界杯足球赛。当年我也曾经心向往之，觉得他的说法确有《世说新语》里的人物的风致。但由于当年世界杯都在深夜，又有白天教书的工作不能忽略，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实践过。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在本国看奥运，没有时差上的麻烦。虽然没有扎啤，但家里还有足够的罐装的青岛啤酒，可以亲身体验一下“酌酒看奥运”的乐趣，还有从新西兰带回的起司可以佐酒。又在假期之中，虽然还有许许多多摆脱不开的杂事，但还是要放开一下，感受感受“浮生难得半日闲”的心境。虽然比不上晋人，但也有一点难得的乐趣。

这场比赛确实精彩，双方都发挥了自己的最大的能力。开局时中国队的几个三分球给人印象深刻，有点开门见山的气魄。当然，梦八毕竟是梦八，美国也还是世界篮球的超级大国，实力还是摆在那里的。我们确实还是有点技不如人。但双方都努力争取胜利，都在努力地捍卫自己的荣誉，同时又都有一种在竞技中的优雅的风度。我们真正欣赏了一场有趣的比赛，一场具有体育精神的比赛。

这似乎和大家都相当不满的足球大异其趣。昨天国奥队的表现就招致了大家的抨击。当然足球有足球的难处，可能不必这么激烈。但大家想不开自有它的理由。看了我喜欢的李承鹏的犀利的文字，觉得确实受到了他的极大的感染。我有个不太合适的想法，好像中国最优秀的体育评论员如李承鹏或者黄健翔、董路等等都是从足球里出来的。中国有三流的足球运动，却有一流的足球评论员。而且他们今天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领域都早已不再仅仅是足球了。因此可以说是“忧患出诗人”的艺术规律在此又一次得到了证实。当年杜甫如果没有“安史之乱”，陆游和辛弃疾如果没有对于宋朝南渡后半壁河山的痛苦，也写不出那么多壮丽的诗篇。像中国的最强的国球乒乓球培养了那么多世界冠军，却培养不出什么了不起的评论员。没有听说过评乒乓球而一举成名的。中国足球的困境也成就了这些优秀的体育评论员。正是有了李承鹏他们，我们大家对于足球的那份“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才得到了宣泄。我就见过有女士从来不看足球比赛，但却非常热衷于看足球评论，是足球评论的忠实的粉丝。所以中国足球不能贡献好的比赛，却可以贡献好的体育评论员，让我们在他们的文字和解说中体验体育的妙谛，也算是中国足球的一项贡献。有人可能认为我说的是笑话，但其实还是认真的。当然也可能有特别认真的网友会觉得我在为中国足球辩护，是丧失了“人文精神”的表现。知我罪我，网上的评论当然有意义，但也如风过耳。

我看到了姚明、易建联和孙悦等人打球，还是有许多感慨。今天这个全球化的世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姚明当然是中国人的骄傲，但他也在NBA打球。我看过一部电影《姚之年》，就是讲姚在美国打球的经历的。昨天陪同布什总统在观看比赛的杨洁篪外长，当年是驻美大使，就在这部电影里出现过，他当时谈到的是姚明在美国打球可以促进中国和美国的公众的相互了解。这部电影也表现了姚这个人跨文化的适应能力和作为一个中国年轻人的开放和自信的性格。我一直觉得，姚明和章子怡等人在世界上取得的成绩，其实对于世界了解中国确实有极大的帮助。为了表达这个意见，还曾经招致了莫名其妙的扭曲的报道。其实真是如此，他们可以让世界看到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开放的中国，早就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充满悲情的样子了。这些年轻人的能力和才华可以让世界赞叹。中国的胸怀其实已经足够宽广。

我愿意说这个年轻漂亮的“新新中国”其实和古老的中国一样充满魅力，一样能够让世界震惊。但这就需要有公平竞争的精神，这种公平竞争的精神有一个英文的汉语直译的译名，叫做“费厄泼赖”。就是“fair play”的音译，意思就是公平竞争，光明正大的比赛。当年鲁迅先生有言：“费厄泼赖应该缓行。”在中国屈辱和失败的岁月里，在只有一个刘长春的时代，费厄泼赖被缓行自然是必然的，因为当时世界没有对中国费厄泼赖，鲁迅先生的说法是颠扑不破的。但王蒙先生在1980年也写了一篇文章，和鲁迅先生的文章相映成趣，题为《论“费厄泼赖”应该实行》，说得是在缓行了的费厄泼赖可以实行了。今天看来，由于中国的发展和世界的变化，费厄泼赖的精神其实就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精神的体现。我觉得费厄泼赖是体育精神的真谛，在今天实行自然是人类朝向更高的理想和更高的精神迈进的前提。中美篮球赛其实就是费厄泼赖的，而受到批评的国奥足球队可能就是这种精神还不足所至。

所以，有了费厄泼赖，人类才可以更高、更快、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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