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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不会再来

张颐武

 

中国女排0:3败给了巴西,他们不再有机会捍卫他们在雅典获得的荣耀了。

他们有一个好的开头,但最后一切都失掉了。他们有过机会,但机会被错失了。他们有过奋力的争取,但结果毕竟还是说明了一切。他们最害怕的结果却在他们的担忧中不期而至。在前两局,其实胜负只在一念之间。中国女排其实可能会胜利的,但毕竟最后的结果是让我们失落的。前两局没有一局胜利,其实还是有希望的,这就需要一种绝地反击的气魄,一种不被压倒的力量,一种酣畅淋漓的爆发。但这一切没有来。

第三局,中国姑娘们显然已经陷入了一种对于失败的巨大的担忧,他们不知道如果失败该怎么办,他们连想都不敢想那个可怕的结果,但失败在这样的时候就会来。他们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了。最后,他们真的在面对那个不愿意去想的结果了。中国姑娘在背水一战的时候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陈忠和也错失了他的最关键的机会。人生这个最紧要的地方,他居然没有办法咬住。短短的一瞬间,其实是天地之别。人生从此就有了巨大的不同。巴西人是幸运的,但幸运只属于那些抓得住它的人。雅典的胜利太大,它是一个奇迹,但奇迹却不会重演。

我到现在还感慨命运对于中国女排的安排,从峰顶到低谷,仅仅一个多小时。但命运的公平在于运气不会永远宠爱一个人或者一支队伍,在困境中解决问题永远是对于人的最关键的考验,人必须在关键的一刻拿出办法。我实在不忍心指责他们,但他们还是不得不面对失败的痛苦,而我们大家也会觉得感慨。其实大家都付出了许多来努力争取胜利,但胜利不可能在害怕失败的恐惧中到来,她只能是依靠一种一往无前的对于胜利的自信中到来。害怕的往往一定会来,渴望的往往不能顺利到来。放下一切,其实是在华山一条路的时候的唯一选择。失败好像幽灵,在你畏惧他的时候,他会像毒蛇一样缠住你。你不能蔑视他的时候,他就会找到你,让你陷入他的掌控之中。第三局一开局,我就知道一切已经确定,结果不需要再想,命运是公平的。我只是为我如此相信的陈忠和感到了一种无言的难过。我到现在也不后悔我的相信,但我觉得他在这个时候在迷宫中找不到一条通向胜利的路。而时间已经不再属于他,他没有机会在这次奥运会上再证明自己了。

在最后的缩手缩脚和徒唤奈何之际,中国女排丧失了在千万中国观众的期待中争取胜利的最后一线生机,他们被自己压垮了。当然他们显然不够幸运,但人不能仅仅靠幸运和奇迹生活。命运女神曾经眷顾的,这一次她不再眷顾了,幸运属于别人的时候,只有咀嚼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的技不如人。当然中国女排不会服气,他们其实有自己的长处,这些长处其实是别人不可企及的,但却最终缺少了王者的气象,缺少了让命运女神眷顾的那须臾不可缺少的自信。冯坤和她的队好像没有了当年的信心,当年他们未必有今天成熟,但那股气确实是谁也害怕的。当年他们未必更强大,但他们有必胜的信念,他们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气概。

今天,在关键时刻,他们故态复萌,重复了那天和美国比赛的状态,还是不敢于胜利。所谓王者的气象,就是一种真正的不可战胜的气概,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发挥出来的最高的境界。两军相对勇者胜,他们今天被过去的胜利和今天对于胜利的期望压得没有了勇者的力量。他们瞻前顾后,他们期望用安全的方式获得胜利,但这样胜利的机会就被错失了。当然,现实是他们还不够强大,他们还不能有绝对的优势,甚至没有优势。他们和别人只是在互有胜负的状态下,但他们又缺少老女排或者雅典奥运会时候的稳定的心理和处于逆境中的平常心。逆境来了其实还可以转化的,但他们真的没有克服逆境的办法 ,逆境最终变得不可逃避,这确实是让我们的女排痛苦的。其实胜败往往 在一念之间,但这一念之间其实是天壤之别。一个人没有办法战胜命运的时候,他就会被命运所战胜。我理解他们不容易,但人生中谁又是容易的,于是,他们还得回去反思自己的失败,得清理自己的思路,开始更大的创新,需要用更多的努力来证明自己。

我们和女排一起获得过胜利的荣耀,今天我们尝到了苦果,我的确不忍心说责备的话,就像我不忍心责备刘翔一样。我觉得这次的失败虽然残酷,但其实它也不是生活的终结。女排还要继续向前,就像生活还要继续一样,我期望他们在未来还会有美好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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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颐武

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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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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