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青春阅读》关于我的部分
今天的《北京日报》发表了记者路艳霞采写的报道《三代人的青春阅读》,采访了北大中文系的谢冕老师、张一帆同学和我。谢老师是我的导师,看了他的的访谈,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在他的家里听他讲故事的岁月,感到很亲切,觉得老师的见解澄澈明达,仍然给我启发。把有关我的部分贴在这里,和大家分享我的青春时代的记忆。这当然谈不上有自豪感,只有一点点对于时间流逝的感慨。
张颐武
读“硬”书是八十年代的时尚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说:“我大学时代的书一本也没扔掉,我的图书收藏也是从大学时代开始建立的。”
张颐武上北大中文系的时候是1980年,经历过十年“文革”,从知识稀缺时代走来,中文系的学生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读书,疯狂地读书。
读“硬”书和看杂书构成了张颐武大学阅读生活的主线。尽管这样,张颐武并不是一个读书很有计划的人,可以说是见一本读一本。精力旺盛的他,常常是一晚上就把一本书读完了。
上世纪80年代初,西方哲学思潮在大学校园迅速风靡,大学学子们着迷地吸取着黑格尔、萨特、荣格的精神营养,读“硬”书是那个时代的时尚。
张颐武住在32号楼宿舍,学校规定晚11点熄灯,但同学们床上的小台灯总会亮到很晚。大三后半学期的一个夜晚,张颐武正在看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这本书中关于主仆关系的论述,非常晦涩,有一段已经看了两三遍了,但是始终弄不明白,但再接着看,张颐武突然一下子融会贯通了。“主人和奴隶的道理在日常生活中能感受得到,在人生和历史中间都能感受得到。黑格尔讲到主人其实是空洞的、空虚的,因为主人已经没什么可追求的,而奴隶是要奋斗的。”张颐武接着想到,其实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政治经济学、哲学里的很多理论很多都是从这里来的。那个冬夜,张颐武兴奋不已,他觉得床上的小台灯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有的中国古典著作很难读,同样被张颐武视作“硬”书。古代文艺理论书《文心雕龙》尽管书里有很多意思,有很多的想法,并不是年轻人容易理解的,但张颐武一直有兴趣读。他说:“读‘硬’书,让我觉得是一种智力上的挑战,是在作一种思想的体操,就好像人在跑步的时候,遇到一种高原反应,觉得很没劲儿,很疲劳,这个时候只要熬住了,然后读下去,就有豁然开朗的时候。”而一旦豁然开朗,往后等着你的就是通衢大道。
关于杂书,张颐武更是兴趣广泛,他把看杂书当作是读“硬”书的调剂。
在杂书群里,张颐武尤其对隐秘的历史很感兴趣。像《文史资料选辑》,共100多本,是关于民国史和中国现代史很有趣的私人回忆。“在读《精神现象学》之余,拿出一本《文史资料选辑》看看,过去老一辈的很多轶事,许多传奇式的故事,对我是很大的消遣,就好像我也参与到了历史中去。”关于军统特务的书也让他感兴趣。当时很流行的《沈醉回忆录》张颐武就看过。到了大学高年级,大量的阅读之后,张颐武突然发现,其实历史中有个最不容易被人了解的时代,就是北洋军阀时代,那是最含糊,最复杂,脉络也最不清楚的时候。而陶菊隐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给他很多启发,还有吴佩孚参谋长白坚武的日记也让他读来很是有趣。
北大图书馆,也是张颐武快乐消遣的天地。大学期间,他发现一些旧期刊看起来真是乐趣无穷,“这些旧期刊就跟今天的八卦小报差不多,还有那本369画报,非常好玩。”一些新期刊,像《收获》《十月》《当代》上的小说张颐武都看过。“我们那个时候娱乐少,没有什么游戏可玩,读小说就是人生中非常快乐的一件事。它是一种消遣,一种我们那个时代的娱乐。阅读其实当时就是游戏,也是人生的乐趣。”
“那个时候,我们读书热烈,讨论甚至能当饭吃。”张颐武笑着回忆道。张洁的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描写了女知识分子微妙的情感,这篇小说迅速在北大学生们中间风靡开来,许多同学并没有感情经历,但大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也很好奇,大家的争论很激烈。有的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的,是真正的不道德。”有的说:“破坏婚姻的人是不道德的。”张颐武是开放派的,深信真理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不仅发表言论,还写文章,认为那种微妙的感情是合理的。“后来再看那时候写的文章,觉得很幼稚,也很可笑,可是谁不是从幼稚中长大的呢?”
●自话当前阅读:
我现在往往是看最新但经得住考验的书,而且还是爱看杂书,我读的历史、哲学、生物学、人类学方面的书很多,让我难忘的有《崩溃——社会怎样选择成败兴亡》、《小团圆》、《冷记忆》这样一些新书,也有像许倬云关于中国历史的书等等。虽然我每天时间很紧,但人生有很多间隙,吃饭之前等菜的那段时间,在咖啡馆等人见面的空隙,坐飞机过程中的4个小时,都可以用来读书,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阅读方式。我觉得,只要养成看书的习惯,看书速度也会很快。拿到一本书,我先是泛览,有值得回味、思考的地方再细看。
五部反复读的书:
《语文影及其他》朱自清著
《唐诗三百首》
《小王子》圣埃克苏佩里著(法)
《管锥编》钱锺书著
《知识考古学》福柯著(法)
——张颐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