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的情怀

张颐武

看《热爱》，我们会觉得是一部常规性的电视剧，它是一部惊险和悬疑类型的作品。以解放初期中国社会生活转向“新社会”的剧烈的变动为中心，以一种巨大的阴谋作为试图颠覆新社会的企图被破解作为剧情层层推进的基础。但这部电视剧又有相当强的文化关怀和精神寄托，有相当浓厚的文艺气息，可以说是突破了常规性电视剧的风格的一部独特的作品。既有将人引入其中不断探究的常规的理路，却有深入到人性和感情深处的力度。它不仅仅局限在悬疑和惊险的谍战氛围之中，而是把人间的“情”置于电视剧的中心。把大时代的男女的感情和精神的选择以及他们之间的复杂的纠葛和中国历史惊天动地的大变动结合起来。T55所引发的惊险的情节、莫测的故事的进展、引人入胜的段落的转变以及最终的水落石出都显得丝丝入扣，格外引人注目，但这部作品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情”的展开。“情”从电视剧开始的时候就是情节的关键和故事的精神文脉的关键。因此，这是一部既常规而又超常规的精彩的作品。

这部电视剧一开始就是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的“相遇”，这相遇有一种浪漫的调子，却也难以掩去创伤和苦痛。他们都有自己深沉而痛苦的记忆，这些记忆主导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过去的遭遇其实是二十世纪前期中国人的苦难和痛苦的一部分。男主人公的精神的障碍和女主人公的家族的遭遇都是中国二十世纪生命的艰难的一部分。他们的命运和巨大的阴谋之间的内在的紧张值得我们慨叹。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命运其实是我们在二十世纪历史中的命运的缩影。他们的悲欢离合其实是中国命运的一部分。而他们卷入了中国的大命运，也卷入了自己地域的复杂的历史纠葛中。他们不得不旋卷于巨大的阴谋之中，命运无法为自己所掌握。在没落和衰败的势力的最后的挣扎中，他们的最后的疯狂其实虽然无法改变历史的必然的进程，却可以破坏和毁坏具体的社会的形态。而新生的国家在历史的大进程之中，在一切方生未死之间，也会有仓促和简单的部分。在这样的严酷的不同阶级和不同信仰的人们的殊死的决斗中，个人的感情和生活就似乎显得微不足道，没有留下位置。但其实今天看来这些历史中的个人的命运和感情也不能被遗忘，它们也是历史的最真切和最具体的部分。在大历史的进程之中，仍然有许许多多具体而微的小历史在发挥作用。这部电视剧就把小历史连接在大历史之中，赋予了我们独特的思考和委婉曲折的故事。

历史的残酷和紧张一直是现代中国人面对的难以逃避的状态。这部电视剧对于这个方面有着相当深入的表现。因此，这部电视剧的特色就不仅仅是成功的谍战剧，而且还是惊心动魄的感情剧。两者的这一结合赋予了它独特的气质和风格。它的悬疑来自于紧张得间不容发的气氛以及在这种气氛下的人的精神的内在的深度的开掘，它的紧张不仅仅是外在的剧情的紧张，而且更是人物命运的紧张，这种紧张更深入也更为具有感情和精神的强度，因此也更为饱满，其中所渗透的感伤和悲悯的情怀也表现得异常地有深度。让人感受到其内在的张力。

看这部电视剧，我们可以发现二十世纪中国人为了争取民族摆脱悲惨的命运，赢得国家的尊严和力量有多么沉重和巨大的付出，也让我们看到，在中国现代的历史中，普通人的感情和生活曾经付出了如此之多。这些都是二十世纪中国历史中不能被忘怀的一切。这说明二十世纪中奋斗和牺牲是这个国家最为宝贵的精神遗产的一部分，二十世纪中国所承担的历史的重负和生命的代价其实在今天的“新新中国”才得到了历史的报偿。中国人为了未来的期望和坚定的信念，为了国家和社会付出的一切其实都应该为今天的历史所铭记。《热爱》对于一段过往历史的打捞其实正是今天的中国铭记的历史的一部分。我们可以感受到，“热爱”这个国家，体会这个国家在建构自身的生活人们所付出的一切其实是至关重要的。它让我们热爱昨天的同时也热爱今天。看到昨天的历史，记住昨天历史的风云变幻其实对于今天的中国的历史具有相当的启悟作用，而作为大众文化的电视剧从这样的角度的探究和打捞历史记忆的尝试，其实都是我们对于自己的社会和国家的“热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