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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晚上在广场的西观礼台上,想得很多。觉得这个国家真不容易。当然还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但毕竟已经是世界的强国。国民也有了一百年没有的自信。新新中国值得我们分享光荣。贴上一篇几个月前写的文章,讲讲我记忆中的天安门,请大家指教。

天安门的怀想

张颐武

 

我从小生活在北京,而这座城市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方方正正,方位明确。北京人大概是对于东西南北的概念最清晰的人。其他的城市都有许多复杂迂回的街道,而北京的皇城的气概就和它的方正的形态密切相关。天安门一直是北京的中心,也是确定方位的关键。

我小的时候,家在宣武区,而父母上班和我上幼儿园都在海淀区,所以经常从天安门前经过,每次从公共汽车上看天安门,总是被它的沉雄的气象所笼罩,感受到一种庄严和静默的氛围。那时的广场也比现在要空旷得多,显得更大。我觉得那时人在广场上显得小小的,很不起眼。

大家都会在天安门下,金水桥畔照张相,这大概是当年的时尚。最近有个摄影师收集了不少普通人当年在天安门下的照片,并邀请当事人用原来的姿态和位置再拍一幅。岁月让这些人都有了巨大的改变,天安门依旧,但人已经面目全非。正所谓“物是人非”,这里面的沧桑之感确实让人感慨。但我奇怪的是在我家里居然没有找到我儿童时代在天安门下的留影。

当然,当时大家都会唱“我爱北京天安门”,每年五一、十一有游行,从邻家的黑白电视里看毛主席在城楼上的形象,看到像斯诺或者西哈努克亲王这样的人物在和毛主席谈话,都有相当的新奇感。而当年有一次我父亲的单位在“五一”游行中要出一辆“彩车”,单位里的人扮成各种角色。我父亲就受命扮演一个炼钢工人,手举钢钎,做出姿态一动不动。这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他就把他的演出服带回家,练得郑重。我当时觉得炼钢工人的服装非常新奇,尤其是配着着黑墨镜的鸭舌帽显得时尚,我戴上觉得自己也非常时髦,大概这就是当年的“酷”吧。后来游行的时候,我在电视里寻找父亲,等了很久,看到了他们的彩车,其实就是一晃而过,我的父亲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微小的影子,在人流和车流里显得异常的渺远。但我也有了一种参与到历史现场的感觉。我在电视里看到了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在里面有个微小的影子,虽然小,却依然让我激动,好像他已经被铭刻在了历史之中。当然很久以后,我明白了这其实确实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影子一晃而过。后来常规性的游行少了,五一和十一改成了游园。但天安门的意义对于我们是巨大的,它几乎在当年是北京的唯一的象征,也是中国的唯一的象征。

八十年代之后,北京的变化巨大,地标式的建筑也开始多了起来。世界的变化巨大,天安门依旧庄严。但今天除了天安门,我们还可以举出许多新的地标来象征北京。比如“鸟巢”,比如国家大剧院。我后来也读过像史景迁所著的《天安门》这样的著作,也看过许多不同的电视纪录片,天安门来自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的那些记忆仍然给它留下了不可比拟的历史感。今天它还是我们最具象征性的地标,也是中国的象征。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件事,那是我在2001713日的夜晚在天安门广场的所见那是申奥成功的夜晚,在天安门前自发聚集的人群沉浸在狂喜之中。但我发现这些普通中国人的欢呼是没有语言的,这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时代最强音。人们喊出的并不是往昔那些脍炙人口的口号,而是一种无言的声音:…………”。这声音并不高亢或慷慨,也没有豪言壮语,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有力量的声音,这是亿万人对于自己的力量和期望的无言的肯定,他们几乎不需要豪言壮语,这个时刻、这些欢呼已经说明了一切。中国和它的人民在追求美好的生活,他们在追求世俗的快乐,但同时也在肯定这个国家的力量和表达对于这个世界的期望。

    这就是属于我自己的天安门的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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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颐武

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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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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