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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尔维亚作家帕维奇去世。怀念这位了不起的大作家,《哈扎尔辞典》的成就是不得了的。当年戴骢先生翻译此作为中文,让我觉得耳目一新。以词典体写小说,是这位伟大作家的独创,是他的发明。后来者都是模仿和照搬了。我曾经反复读当时在《外国文艺》上发表的译本,十分佩服他的卓越的才华和想象力。我对于这部书在中国的影响有一点贡献。在此把我十一年前写的一篇关于《哈扎尔辞典》的文章贴上,向这位公认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无冕之王表示我的哀悼。

               

   谁在害怕   谁又在等待?

                            ――写在《哈扎尔辞典》出版之时

                         张颐武

 

    这是一本改变了我的生活的书。

    这是一本关心我们的文学的人无法回避的书。

    正是由于有了《哈扎尔辞典》,我们才无法逃脱许多追问、困扰和挑战。正是由于有人害怕这本书的存在,我们才需要它。它的出版不仅仅提供了一个欣赏的机会,更为我们的写作和阅读提供一个伦理的标准。这部有二十几种不同语言译本的小说,大概以它的中译本的命运最为奇特。在四年多以前我最初读到这部书的中译本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它与当下的文学和我本人会发生如此深刻的联系。于是,在这部书的中文全译本出版之际,我愿意写下一个普通读者的感受。这既是对于我两年来面对的挑战的回应,也是表达我对于我热爱的工作的承诺。

这次出版的《哈扎尔辞典》与在1994年第2期《外国文艺》上发表的篇幅有了很大的增加。由《外国文艺》发表的121页增加到323页。94年的中文版是由俄文翻译的,是“按照杂志上发表时的版本翻译的”。这次的翻译则是“参照了法俄两个译本,将两者之精华熔于一炉,并撷取了英译本的长处”译成,显然有了更为审慎的态度和精细的工作。比较二者,94年中译本原有的部分变化不大,但从几句话到整个章节的增加则随处可见。这使得中文读者终于得窥《哈扎尔辞典》的全貌,我们可以更为仔细地阅读它了。

这部类似“民族志”式的“辞典小说”写了一个幻想的古代民族“哈扎尔”人的历史以及有关这个民族的各种轶事。无论如何,帕维奇的才华是少见的。无论是以“辞典”方式结构和组织小说,还是对于一个已经消失的民族的神秘的风俗和文化的描述都显示了他的无拘无束的独创性和想象力。这里的“辞典”方式无疑是帕维奇最别出心裁的创造,这种方式最好地表现了“哈扎尔”民族的扑朔迷离的历史。“辞典”提供了一种新的想象方式,它通过对于“词”的组织将断片异常巧妙地拼贴起来,使帕维奇获得了自由表达的可能。在帕维奇之前,我的确没有发现一部完全以“辞典”方式结构的小说。这无疑显示了帕维奇的创造精神是无法被别有用心地贬低的。“辞典”不仅仅是形式,它是一个特殊的视角,一种特殊的发现世界的方式,一种特殊内容的别无选择的展开。它决定了这部小说的一切,也对于读者的阅读提供了新的挑战和刺激。从全译本来看,小说打破了线性的、有头有尾的阅读方式。我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进入。作者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互文性”的功能,许多事件和人物在不同的宗教背景下被不断“重述”。如“阿捷赫公主”在不同宗教背景的资料中的形象是不同的,你可以在对照中反思叙事本身,会发现叙事的虚构性的暴露的震撼。“辞典”也提供了一种“文献性”的想象方式。作者的虚构不仅仅只是故事,而且是风俗、历史和文献。他将幻想的知识和历史交织在一起。作者不断考证历史,其实这种考证都是一种虚构和想象。有人说,《哈扎尔辞典》仅仅写人物,这根本是不着边际之说。《哈扎尔辞典》有大量文献性的内容,如“哈扎尔人”这样的词条,完全以文献的引证来想象,其中涉及的知识非常广泛。帕维奇的想象力不仅仅在故事方面,而且在对于文献和民俗的想象上表现得更为充分。

《哈扎尔辞典》的特异之处在于它不仅仅是表现一个故事,而是试图以“辞典”方式表现一种文化。通过阅读这部书,我们了解的是一种文化的特殊命运。这种命运是帕维奇的想象,也解放了我们的想象,给了读者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这其中蕴含着帕维奇对于“语言”本身的深入而独特的思考。他发现哈扎尔人的生活只有通过各种不同语言的文献加以表达时,也反思了“语言”本身的限度和可能。这些当然是任何“模仿”和“完全照搬”无法企及的。这的确是独创性的表现。帕维奇给予了我们一个幻想的世界,但它却同时是充满魅力的和让人无法遗忘的。《哈扎尔辞典》丰富了世界。

阅读《哈扎尔辞典》时时使我想到一句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们不能说它是“江河”,但它表现的想象力和独创性值得我们记住。它也告诉我们,那些“皇帝的新衣”其实不过是一无所有的肥皂泡而已。

认真的、没有偏见的阅读可以让人了解一切。

 

 

 

 

网易读书12月1日讯 (文/kiki)据俄罗斯新闻网报道,塞尔维亚著名作家、诗人、历史学家米洛拉德-帕维奇30号因心脏发作去世,享年81岁。帕维奇曾被美国,欧洲和巴西的学者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帕维奇最著名的著作就是他的小说《哈扎尔辞典》,被认为开创了辞典小说的先河,于1984年问世。当年即获南斯拉夫最佳小说奖。这部小说的内容纷繁复杂,古代与现代,幻想与实现,梦与非梦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时空倒溯,人鬼转换,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扑朔迷离地描述了哈扎尔这个民族在中世纪突然从世界上消失的谜,被公认为一部奇书,现已译成世界上二十四种文字。

美国评论家罗伯特-康弗认为“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饶有趣味的小说,是梦的拼贴画,是美妙绝伦的艺术品”;英国评论家斯图尔特-伊文斯也盛赞这部“也许以梦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的小说是一部“出神入化、令人眼花纷乱的成功之作”。另一位美国评论家道格拉斯-塞博尔德称赞这部小说“材料丰富、扣人心弦”,是“一部能够引起人们对语言、时间、历史和信仰进行思索的作品”。俄罗斯评论家萨维列沃依认为《哈扎尔辞典》使其“作者得以脐身于博尔赫斯、科塔萨尔和埃科这样的当代文学大师的行列”,俄罗斯评论家杜勃罗托夫斯基同意此说,他讲:“这部小说就各方面来看,不会辜负哪怕最苛刻、最挑剔的读者的期望,他们这次不会怀疑又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师进入了世界文坛,在其编年史上写下了罕见其匹的美丽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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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颐武

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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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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