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谈起：正视青少年文化的活力

张颐武

最近，电视剧《宫锁心玉》（简称《宫》）在电视台和网络热播，其轰动效应引人瞩目。这一现象的重要性在于它说明了年轻人在文化方面的影响力在迅速扩展。这部电视剧以在网络中已经已经流行多年，在青少年中长盛不衰的“穿越”小说为蓝本，以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康熙年代的宫廷斗争为故事构架，表现了一个现代少女“穿越”到那时之后所经历的生活和感情。情节虽然荒诞，但故事却入情入理；想象虽然唐突，但设计却别有匠心；思考虽未必深刻，但主旨却积极正面。清朝时的故事由于当代少女的介入而显示了和传统的清宫正剧或《还珠格格》一类剧的根本的差异。这种创意的魅力在于它有历史剧式的传奇和紧张，又有穿越后出现的匪夷所思的趣味，它的故事的许多情节对于青少年适应主流社会的要求和进入社会都有助益。它受到青少年的广泛欢迎有充分理由。这也是中国电视文化从“超女”以来已经逐步年轻化的进程的最新的进展。对于这一现象不能视而不见。

这一现象一方面显示了从新世纪以来就已经逐步显示出自身的影响力的青少年文化的影响已经实实在在地在电视剧这一最为成年人主流观众所支撑的空间业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过去人们经常认为青少年观众对于电视的收视率的影响有限，他们往往仅仅在综艺节目的收视方面由于有自己的青春偶像的出现而观看，具有有限的影响。而电视剧则有年龄较大的观众所关注。《宫》的轰动效应说明了年轻观众也开始对于电视剧的收视有了关键性的影响力。过去虽然有诸如《丑女无敌》之类的尝试，但都没有形成大的潮流和趋势。今天看来，80后90后观众早已现在我们的电视生活之中，今天他们的影响已经扩展到了电视剧这样一个最受到传统的成年人主流观众影响的领域。另一方面，它说明了电视和网络文化的互动已经越来越明显。电视依赖网络营销，网络的传播对于电视剧的口碑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微博等互联网自媒体中，《宫》一直受到热议，也通过这样的新的传播途径得到了迅速的扩展。过去的口碑仅仅是依赖口耳相传，再有纸媒或电子媒体的传播，今天通过微博等新兴的网络自媒体相当程度上主导了一些议题和议程，而纸媒和电子媒体只是在跟进。电视剧也有了在传统的电视台播放和在视频网站播放的两种观看途径。而后者无疑更加适应青少年观众的需要。《宫》在视频网站的热播其实构成了它的巨大影响力的一个关键的部分。新媒体和传统媒体的这种既竞争又互渗的形态也是今天文化的新趋势。

《宫》其实说明了原来不太为主流社会所深入理解的青少年的“亚文化”，如已经存在许多年，在网络上早已成为一个重要类型的“穿越”小说，一旦为主流媒体所吸纳而浮出水面，其作用和影响往往超出我们的想象。这说明青少年的文化消费能力和他们的愿望和需求对于文化的影响绝不可轻视。

我们的主流社会和主流人群往往并不关注这些文化的存在，也往往以“浅薄”“胡闹”等简单的一言以蔽之加以评判，不是忽视就是给与负面的评价。这其实是缺少了解和陌生所致。而青少年的文化的独特的活力也往往不为不在其中的长辈所知。事实上，像“穿越”“玄幻”“科幻”这样的独特的类型文学相当程度主导了青少年的阅读生活。像受到许多青少年热爱的科幻小说《三体》等，都几乎没有在主流社会中受到关切，人们也对于这些趋向没有起码的了解。青少年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间往往平行发展，缺乏交集。客观地说，青少年的这些文化的相当部分对于提升青少年的自我和社会认同感和幸福感有相当的正面和积极的意义。但这些正面的意义却由于形式或表达方式的陌生感而为主流社会所忽视。

而恰恰正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却高度关注青少年的思想和社会意愿，他们在今天社会中感受的压力，由诸如学业、就业、住房、事业发展等具体的问题，到自我和社会认同的焦虑和幸福感的缺失等问题都存在。生活当然比过去时代完全不同，但青少年的期望则更高。这些问题构成了一个综合性的“问题群”，使得青少年群体的焦虑和困扰既是现实社会的问题，也是心理和自我发展的要求。社会总是感觉回应这些复杂的问题时面临困扰，缺少办法。而青少年大众文化的活力就在于它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想象的方式，通过文化的路径增进了青少年的社会和自我认同，提升他们的幸福感，传递了他们的感受和想法。虽然还存在诸多问题和不足，但这些意义和价值应该引起主流社会的正面和积极的肯定和回应。我们要高度关切传统媒体在青少年观众广泛参与后的变化的同时，关注网络新媒体的新的影响，从而对青少年文化的活力和积极性有更深入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