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春节是中国人的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个节还是最要紧的。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物质匮乏,但到了春节,就有平常见不到的花生瓜子带鱼这样的好吃的供应,还能放鞭炮,穿新衣服,虽然很多老习俗没了,但那份念想和快乐还是让人期盼的。过年这件事是每年中国人生活里的大事情,大关节。
 
大年初一,这是传统的元旦,过去旧历的新的一年的开始。那些传统的年俗就是进入新的一年的象征。春节的说法是民国成立时才有,那时把纪年改成了现在的公历,保留了春节作为一种传统,当时的解释是“行夏正,所以顺农时;从西历,所以便统计。”民国的时候为了是否彻底废春节也有过反复和争议。到了新中国,明确了现在的元旦是纪年开始,春节是传统节日。现在想来,这个旧历新年名为春节,真是很有味道,正合大自然的节律。万象更新,冬天将去,春天将至,新的开端,新的感受。人们其实在这一天的“过年”的气氛里,才真正进入了下一年。
 
春节的风俗不仅顽强地保留下来,而且这个时候的辞旧迎新有着非同寻常的意味。到元旦,我们是进入新的一年,在春节,我们是“过年”,其中的意义其实是相当不同的。前者可以说是一种物理的时间,后者正是一种心理的时间。元旦进入新的一年,我们的纪年都在那个时候被标定,但春节过完年,我们就知道自己有了新开始。现在无论做什么生意买卖,总是春节过年要休息几天,春节过完年开业之后才感到自己的新的起点真来了。而出远门的人更是要惦记着一定在这一天回家看看。确实回不去,也还得在这一天送上对老人的最深的问候。这种习俗和文化形成的心理时间的力量一代代地积淀下来。中国人的智慧在现代的大变局中找到了传统和现代结合的方式。不后于世界潮流,又保持自身的特性,春节也是个例子。
 
过年过的是心情,过年的欢庆有好多传统活动,祭祖团圆,拜年走动,写春联,放鞭炮,饮屠苏酒,雕刻桃符,还有过年几天和人同乐的踩高跷、看大戏、舞龙灯等等种种习俗,有的传承下来,有的消失了,有的演化转变了。但那种除旧迎新的心情则是千古不变的。
 
许多中国的诗文讲起过年的那种心理的感受,今天还是常看常新。宋人宋伯仁有《岁旦》一诗,很有意思:“居间无贺客,早起只如常。桃版随人换,梅花隔岁香。春风回笑语,云气卜丰穰。柏酒何劳劝,心平寿自长。”普通人自得其乐的一份安详由此看得出来,所谓“桃版”就是现在大家还知道的“桃符”,原来是用桃木雕刻的吉祥物,后来也就泛指贴门神和写春联了。新桃换旧符,正是过年的最重要的标志。这现在虽然见不到,但它转化出的贴春联等还在延续。
 
白居易有吟咏春节赠友人古诗,太长,只引结尾几句:“老去还能痛饮无?春来曾做闲游否?凭莺传语与李六,倩雁将书寄元九。莫嗟一日日催人,且贵一年年入手。”又老了一岁还能喝大酒吗?春天来了到何处旅行?“莺雁”就是今天的私信电邮短信。最后是警句,说岁月催人老,但其实老的是时间。通达乐观感恩生活。
 
我觉得说春节说得最好的是明人叶顒的诗:“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梅柳芳容稚,松篁老态多。屠苏成醉处,欢笑白云窝。”风霜过去,春和景明,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旧山河依然无限美妙,新岁月应有更多希望。人一路走来不容易,在新的时刻,祝福自己和别人吉祥,多一份欢笑和期盼,就是人间的美好。
话题:



0

推荐

张颐武

张颐武

72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