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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后,每个人都成了段子手”,这是网上流行的一句话,也成移动网络时代全新的创作形态,“每个人都成了段子手”或许有所夸张,但大多数的人,多多少少接触过微博、微信上形形色色的段子。

  几乎所有新闻事件最终都会成为段子的养料,娱乐、体育、时事……包括名人,在今天段子越来越多地进入到了人们休闲生活,而创作和炮制这些段子的人,则被称为段子手。

  从原本的兴趣所致偶尔为之,到创作——出书——拍电影——网络炒作——广告的一个链条,著名学者、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说:“在今天,段子不仅仅是文学的新增量,同时也承担了许多文化创意的功能,最终成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市场和商业的推动,正在使段子由兴趣变成一个产业,而80后、90后乃至更年轻的创作者,则以他们独特的风格,影响着这个时代的段子。”

  中产价值的表现

  段子手成为一个职业,而段子则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的调剂,有人担心阅读的碎片化,也有人担忧创作的浅薄化。

  其实这些担忧并不一定会成真,屏幕上的段子,其实永远都离不开屏幕外面的世界。张颐武说:“段子的发展时间很短,但变化很快,当年短信段子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微博微信第一阶段的段子也过去了,现在的段子又有了新的特征,总体来说,幽默、俏皮、有时候有些感伤,这些东西融入到一个个小故事里,成为了今天流行的段子形态。”

  和以往任何时代的段子都不一样,张颐武说:“现在的段子,不是王朔那种尖刻的、激烈的挖苦,不是过去手机段子那种对社会尖锐的批评和抨击。现在的段子俏皮,又不时感伤、幽默,却并不尖锐。”

  段子的特征,当然和段子手本身有着最密切的关系。张颐武说:“现在创作段子的人,大多是80后、90后,成名比较晚,成长的时代也很近,他们基本上没有经历过那种非常艰苦的生活,在相对富裕的环境中长大,可以说是中产一代,这样的经历塑造了他们不同于前人的价值观,或许可以成为中间价值。”

  中国中产社会正在慢慢形成,张颐武说:“他们对于社会没有那么激愤,他们心中当然也会有一些不满,但总体来说生长在相对富裕的环境中,使得他们的表达也相对温和,即便是有叛逆的思想,这种叛逆也会以比较温和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不像比他们更早的知识分子一代,有着启蒙时代的责任感,对丑恶有强烈的悲愤。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那样的,就如他们也会玩摇滚,但他们和崔健、张楚、何勇、二手玫瑰那样激烈而尖锐的摇滚完全不一样。他们处在一个中间状态,既不会表现得特别好,也不会特别坏。”

  移动互联网的特产

  “段子”本是相声的名词,但在新的传播时代,它更是这个时代独特的创作形式,也是最有效的传播方式之一。

  尽管在今天,段子是微信、微博上最流行的东西,但它的诞生,却比微信和微博更早。张颐武说:“早期的段子,在短信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许多人都曾经参与过短信段子的传播,手机里也大都保存着各种段子。但是这个时代很快就过去了,段子本身,也并没有形成一种成熟的、稳定的创作和传播模式。微博的出现,大大激发了段子的创作,因为它有固定的字数限制。后来又有了长微博,随之出现的就是千字左右的小小说,其实小小说在以前也有,但是后来衰落了,不受重视,微博的出现,让小小说再次成为创作者所青睐的类型。”

  技术的进步最终带来了生活方式的变化,移动互联网所造成的阅读方式的变化,越来越多地影响到这个社会中的人们。张颐武说:“段子的创作开始成熟,也开始有了回报,以前手机时代,大多都是兴趣,兴趣来了写写,兴趣没了也就不写了,没有什么能够支撑段子创作的基础。但是现在,段子手不仅在网上形成了一个产业,同时也开始辐射网络之外的现实世界,段子手变成了作家,甚至名人,比如张嘉佳,他的《从你的世界路过》很短时间里创造了销量奇迹,并且变成影视作品。”

  段子手们大多年轻,并且长年混迹于网络之中,对于网络中风尚的变化驾轻就熟,同时又善于连系任何社会中的新闻事件,使得段子的创作题材越来越丰富。张颐武说:“段子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网络文学的一部分,但是它和《盗墓笔记》、《琅琊榜》这样的大作品不一样,段子一般都短小而精彩,几十上百个字,就能逗人一笑,最终在这个移动网络的时代风行天下,成为一个新的产业,最终影响了文化产业的运作方式。可以说,手机时代,移动屏幕上的阅读,正在向两极变化,长的越长,短的越短,要么阅读上百万几百万字的大部头,要么阅读段子。”

  新的文学增量

  在传播技术越来越便捷的时代,传播的内容也越来越向简短和精练靠拢,而内容的创作,无疑也在不断地适应着新的传播方式。

  张颐武说:“段子,可以说是文学在今天新的增量,也是图书出版新的空间,同时,它还承担了越来越多的文化创意的功能。”

  商业化这个看似每每受到批评的词汇,在文学的世界,作用远远比想象中的不可或缺。张颐武说:“市场化的完成,使得一批专门从事创作的职业段子手出现,他们可以通过段子的创作获得利益,不仅是版税,还有各种相关的产业带来的收入,而这样的模式也使得段子的创作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加入。这是好事,就好像纯文学也要有人养活才能坚持创作一样,段子也是。以前的手机段子,大多都是依靠兴趣,没有收益,所以很快就难以为继了。现在是微博微信的段子时代,也是商业化的段子时代,商业化越来越完善,段子创造利润的路径也就越来越多,比如说,一些快速消费品,如食品、洗衣粉之类的产品,越来越多地依靠段子来承担广告、宣传的创意工作,还有更多领域的文化创意也同样如此。很多以前由专业的文案、策划承担的工作,将由段子手们来完成。”

  段子的时代,段子远远不只是引人一笑,张颐武说:“移动网络让创作变得简单,创作的门槛越来越低,文化的集散从现实的空间转向了互联网空间之中,很多三线、四线城市中,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不必千里迢迢跑到文化资源集中的地方,在家里或在路上,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创作,并且把自己的作品发布到公共平台,而大量的创作者以及日渐完善的产业模式,最终必然会让段子这种新的创作形态越发成熟。”

  段子是创意、是文化,也是文学。张颐武说:“终究来说,它是一种类型文学,过去有小小说,现在很少人写了,但是现在有段子,他比小小说的受众更加广泛,参与者也更多,影响力也更大,作为当代类型文学中的一环,作为互联网时代新的文学形态,应该给予它更多的关注和帮助。”

  北京晨报记者 周怀宗

  用段子抚慰焦虑

  而年轻人的这种中间状态,转化到表达的时候,就会变得幽默却有些感伤,温和却有些自嘲。

  对此,张颐武说:“中间状态的年轻人,他们不好不坏,不走极端,对善恶有相当清楚的认识,不会容忍过于丑恶的东西,但也不会对过于美好的东西有太多的认同,他们或许会有些犬儒心态,对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表现出忍让,通过段子来化解心中的焦虑,通过感伤来抚慰心灵的躁动,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也是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特征。”

  创作段子并不难,在网络上甚至有许多专门教人写段子的教程,但真正创作出震动人心灵段子,也并不容易,张颐武说:“以前的段子,大多都是简单的叙述或者归纳某种现象,然后用尖刻和激烈的语言引人深思。现在的段子,往往是一些小幽默,渗入到一个个小故事之中,让人乐于阅读,在读故事的时候忽然被触动。有一个段子我至今印象深刻:女孩在生日蛋糕里发现了戒指,两个人结婚了。后来有人问男孩子为什么这么做,他说戒指不是我放的,但我不能拒绝一个自己把戒指放到蛋糕里的女孩子。原本很温馨的故事,却突然来一个小小的逆转,使故事变得尖锐,变得有锋芒,直刺人心。”

  这就是新一代年轻人的故事和他们生活的世界。张颐武说:“一种小逆转、小转折、小戏剧化、小体验,没有那么多宏观的叙事和价值,多数只是被戏剧化的生活细节。而且这种小,和郭敬明那种小时代不一样,郭敬明的小时代,还是带有某种和大时代对抗的色彩,或者说对应于大时代的意味,但现在的段子不是这样的,就是生活的细节,就是一些小小的感伤、小小的幽默。更早以前,那种激烈的、冲撞社会的段子,年轻人不喜欢,他们对大时代、大的价值不太关注,而更在意身边的故事,具体的生活。”

文章载于:北京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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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颐武

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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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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