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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的转型使文学功能有很大改变

——专访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
2013年12月09日 07:47    来源: 《工人日报》     本报记者 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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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从纯文学到大众文化,中国梦薪火相传

  近年来,面对大众文化的日益兴盛,人们对文学的焦虑愈来愈深。甚至有人悲观地认为“文学已死”、“阅读时代消亡”。然而,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中国作家作品抢滩海外市场、一年4000部甚至更多的长篇小说出版量、多名作家跻身富豪榜……文学界并不乏好消息,在火焰与海水交织之下,文学的出路何在?责任何在?谁在写?谁在看?……

  著名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主任张颐武认为:新世纪以来,当代文学的发展趋向和运作机制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走下神坛的中国当代文学,亦在以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发展壮大。纯文学编织与表述“中国梦”的责任已被大众文化接棒。

  文学总量在扩大

  纯文学、类型文学、网络文学三分天下

  “这些年来,中国社会的转型是全方位的,中产阶层的出现是很重大的事件,文学功能有很大改变。”在张颐武看来,随着中产阶层的不断壮大,文学阅读的人群有增无减,只是因为个体的偏好与需求的不同会去选择不同类型的作品,而当下的文学创作也提供了读者选择的空间与权利。

  张颐武认为,纯文学、类型文学、网络文学是当今以及很长时间里会并存的文学三个阵营,它们都有各自大小不同但十分稳定的读者群。“追求复杂技巧、人性探索的纯文学这一块虽然小众,但够运作。在中国这样一个市场环境,市场规模很大,小众也够了,它的总量并未减少。而且,这些年来政府支持的力度也不断加强。与此同时,类型文学和网络文学是新增出来的两个板块,并且还在不断壮大。也就是说,纯文学并没有缩小,只是没有增量。换言之,并不是文学总量缩小,文学总量是在扩大的,增加的是过去没有的,所以看起来纯文学就变小了。其实这个状况难分优劣,只能说是各有特色。”

  说到类型文学,张颐武指出,许多新的类型,都是原来没有的,比如说盗墓、穿越、玄幻、青春……“现在市场细分了,每个领域的市场都足够大。”

  张颐武告诉记者,在很多方面中国文学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比如国际声望、翻译出版等等。当年,鲁迅的作品并未进入国际市场,中国过去的纯文学在世界市场中所占比重还是很小的。而莫言作品中文出版一两年后,西方国家也都出版,刘震云、余华等作家还是享有全球声望的,这一点可以从亚马逊上的销售量中看出来。“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关系比过去好很多。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来往多了,关注度自然也提高了。”

  此外,出版业运作的成熟与规范也成为了强大的助推力。比如莫言的作品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就有很多出版商买作品的版权。有这样的眼光,这说明我们国内的出版市场还是很正常的。现在和过去相比,只是格局不同,已没有可比性。

  从物质到精神

  中国梦内涵在不断发展升华

  张颐武最近推出了新作《中国梦的世纪》,从纯文学到大众文化,从消费文化到中产阶层,从“全球化”到“中国梦”……书中他密切地关注着令人期待的“中国梦”议题。

  张颐武是较早提出“中国梦”概念的学者之一。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时甚或更早,他就在不同场合反复阐释着这一概念,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发现这一概念的内涵在不断地发展升华。

  “奥运、世博以后,中国社会越来越注重个体感受体验。我们的经济水平发展到一定水平后,民族焦虑相对减轻;独生子女人群的增大也促使国民个体性感受越来越强;同时,关注人类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多,比如环境问题、动物权利等等。而原来这些都是‘奢侈品’。”

  张颐武为记者梳理了从物质到精神——中国梦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一个脉络。中国经历了100多年物质生活的匮乏,给国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感受。物质的繁荣给社会发展提供前提条件,30年改革开放的核心还是发展生产力发展经济,使人民的生活免于匮乏。上世纪80年代以来,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之所以含辛茹苦地努力奋斗,目的还是摆脱贫困,这是一个很单纯很合理的愿望。2004年电影《天下无贼》中的傻根,就体现了这样一个很朴素的梦想,辛苦打工好几年攒下几万元钱回家娶媳妇盖房,物质生活太匮乏,讲更高的精神境界就很困难。物质是中国人梦想中很现实的一部分。物质的梦想是社会精神追求的一个基础。所以应该高度重视近年来中国人通过不断奋斗满足物质渴望,摆脱贫困,使生活得到发展的愿望和努力。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增强,这个梦想升华了。

  张颐武表示这些年,中等收入群体不断壮大。过去中产几乎没有,大家生活水准都相差不多。上世纪80年代后,几亿中国人变成中产阶层。十六大至十八大报告都提到了中产收入群体,基本就是指中产阶级。这个概念的放大意味着一般公众的温饱问题得到解决,这奠定了一个更好的基础,可以在这上面追求精神的进一步深化,当然物质要求同时也深化了。但总的来说,还是体现在精神上要求更多。开始追求一些精神的发展,更微妙的精神感受。张颐武说,以去年热播的电影《泰囧》为例,王宝只是个做葱油饼的,但月入两万,有经济基础到泰国去旅游还愿。从傻根到王宝,你会发现中国人的普通梦想已经从物质层面逐渐向精神层面,向更高社会的期许升华。

  文学曾是精神生活核心

  大众文化分担了文学的社会功能

  记者与很多读者都有一种忧虑,就是纯文学的社会功能在不断下降。张颐武却对这一问题很是释然。在他看来,大众文化日益分担了文学的社会功能。

  “鲁迅说,文学是引导民众精神领域的灯火。那个时候没有深度报道杂志,没有励志书,这块文化没有相应服务。那怎么办?就得看文学作品,精神生活的核心就是文学。现在精神生活的来源变得非常多样。比如当年《平凡的世界》,就是发挥励志书的功能。路遥写的就是在计划经济年代里,出身低微的人该怎么办,市场经济年代人性状况还是一样,但当时只有文学可以解决。所以路遥的书现在还是销量很大,大家还都在看。现在这些问题的解决是非常多元的,不光是读物,还有诸如影视剧、电视节目等花样,公众的社会公共空间扩大了。同时,纯文学虽然社会功能有所减低,但探索了更复杂的人性,这与西方文学的情况是相似的。”

  张颐武表示,大众文化越来越重要。国家领导人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并在出访中提到了电影《泰囧》,电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大众文化是一种社会稳定剂。电视剧、娱乐节目分担了文学的社会作用。传统文化如何在现代社会继续运作,这些电影电视作品给了很多想象性的解决。文学的社会功能被分担了。大众文化更多地承载着“中国梦”。

  (本文录音整理王励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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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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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评论家,文化学者。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大众文化与传媒、文化理论、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电影。近年来,张颐武一直专注于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激变中的中国大众文化和文学的研究,并对处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化作出了丰富而重要的阐述。主要理论专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新新中国的形象》、《全球化与中国电影的转型》等;大众阅读出版物有《思想的踪迹》、《一个人的阅读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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